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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三尺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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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122章
      他语气不安,杨惊春抬起眼眸看他,祈伯璟伸手虚点了点她的心脏:“别动俗心。若你和别的男人生了情意,我立刻叫人带你回来成亲。”
      堂堂皇帝,竟也会为情之一字担心。
      杨惊春本觉得难过,听他这么说,又忍不住想笑:“噢。”
      她乖乖站着,耐心听他叮嘱了一句又一句。最后直到无话可说,祈伯璟才终于松开了手:“去吧。”
      临到离别,所有的情意倒变得比相处时更加清晰明了。
      杨惊春认认真真看着祈伯璟的眼睛,忽而用力抱住了他。
      她踮着脚,柔嫩的脸颊贴上他的,她在他耳边柔声道:“阿璟,谢谢你。”
      祈伯璟很浅地勾了下嘴角,侧首在她耳廓落下一个吻,什么话都没说。
      杨惊春松开手,转身上马,她回头看了孤身而立的祈伯璟一眼,道了一句“我走了”。
      祈伯璟微微颔首,示意她去吧。
      杨惊春不舍地深深看了他一眼,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,手持缰绳,轻呵一声,朝着晨曦初现的方向驾马奔去。
      骏马踏起尘土,驰行在宽阔的官道上,头也不回地奔向了辽阔的天地。
      街道角落,一辆不起眼的木马车中,杨修禅掀起车帘偷偷望着杨惊春远去的背影,久久没有眨眼。
      他眼里有泪,但更多的是为杨惊春如愿的欣喜与骄傲。
      祈宁握着他的手,安静地陪着他。
      城楼上,李姝菀与李奉渊看着尘土飞扬的宫道,一直等杨惊春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,才收回视线。
      好友相别,李奉渊本以为李姝菀会不舍地哭上一哭,没想到她却一直笑着目送杨惊春远去。
      正逢春时,城墙下花飞如雨,随风而上,于云天下飘舞,仿佛倒浮在天幕的灯花。
      李姝菀看着这眼前的话,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除夕夜里,他们曾在河灯上许下的愿。
      时过境迁,今日想来,虽然这些愿望都抱有遗憾或残缺,但大多都已实现。
      李奉渊见她笑得双目弯弯,问她:“笑什么?这样开心?”
      他握着她的手,和她一起慢慢往城楼下走。
      李姝菀伸手接住一朵细小的花朵,偏头将花轻轻簪在李奉渊耳侧。
      她伸手轻轻拨了一下他耳侧花瓣,笑着道:“因为春色盈盈啊,大将军。”
      李奉渊低头看着她明媚的笑意,也忍不住轻轻勾起唇角:“嗯,春色盈盈。”
      春景满城,天地盛大。世间人忙忙碌碌,历经无数离别。
      而这春色去而复始,不曾真正断绝。
      相信在某一个花开之际,相思离别之人,终会如这春色一样,再相逢人间。
      ——正文完——
      第193章 番外一养伤
      宫变事后,李姝菀待在家中安安静静地养伤。
      她伤重之余又淋了凉雨,裹了几个时辰的湿衣裳,回来后便发了高热,头脑昏沉地烧了数日,今早才退热。
      李奉渊忧心不已,只要无公务便守在她的床榻边,宫中如有要事需他出面,也是尽量去去就回。
      朝中局势尚不稳,做武官的在这时候和农忙时犁田的牛也没什么两样,便是带伤也得赶去办差。
      他身上同样伤势未愈,李姝菀又怎么忍心看他守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。
      然而无论她怎么劝他去休息,李奉渊都不肯离开,只道一句“自己没事”。
      他说没事,是当真身体无碍。
      李奉渊精猛如虎,身体强健远超常人,宫乱中那一刀砍下来时又有盔甲护着,伤口看着吓人,但只伤了皮肉,未伤及要害。
      加之他多年征战,对这等小伤习以为常,每日瞧着和没事人一样。
      他倔起来李姝菀也劝不动,便只好由着他。
      这日入夜,李姝菀半褪里衣,趴在床上,露出小半薄背,李奉渊拿着伤药和纱布,坐在榻边给她换药。
      他小心翼翼拆去李姝菀背上洇出血色的纱布,看见她背上生脓的伤口后,不自觉皱紧了眉。
      她发热卧榻数日,每日勤换两次药,都是李奉渊亲自换的。
      今早他便见她伤口有些红肿,料到或许会生脓,但此刻亲眼所见,仍心疼得发紧。
      床帐高挂,灯烛明亮,明光照在雪白的背上,衬得那道结了血痂的伤口狰狞得刺眼。
      李奉渊将她的长发拨至另一侧,看着李姝菀有些紧张的侧脸,安抚道:“忍着些,菀菀。”
      他要她忍,那必然是要疼上一疼。
      李姝菀闻言,默默抓着软枕,将脸埋入了枕面。
      她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,年少时在江南的日子过得虽贫苦,老郎中和婆婆疼爱她如亲女,不曾叫她经受此等皮肉之痛。
      李奉渊专注地盯着伤口,用一把柳叶薄的窄刃利落地挑开了血痂。
      血痂连接着新长出的皮肉,即便李奉渊尽量放柔了力道,然李姝菀仍疼得厉害。
      她没叫出声,身体却紧绷如石。
      李奉渊看了眼她扣着枕头紧得发白的手指,眉头一时皱得更紧。可心疼归心疼,他手上的动作却不曾留情。
      脓水不挤出除净,和血肉长在一起,日后她只会更遭罪。
      李奉渊看出她疼,和她说起话来,想转移她的注意力。
      他一边动作一边低声道:“姜闻廷昨日亲自登门,送来好些珍贵药材,向你赔罪。你当时睡着,我替你见的客。”
      趴在枕头上的脑袋轻轻动了动,李姝菀闷声道:“他也未做错什么,这罪赔得倒是受之有愧。”
      李奉渊已从杨惊春那儿知道李姝菀这伤是如何来的,他想来后怕:“你那时若不扑上去保护惊春,兴许便不会受伤。”
      姜闻廷那箭本就是做给旁人看的,射出时便偏了方向,并非当真要伤及杨惊春。
      李姝菀那一扑,刚好撞在箭上。
      李姝菀疼得难受,听李奉渊这么说,有些委屈地含糊道:“我又不知姜闻廷是太子殿下的人,你又没有告诉我。”
      姜闻廷是祈伯璟费了大功夫才安排在姜锦身边的眼线,此事隐秘,知晓者不过寥寥数人。
      李姝菀明白这道理,她这么说,无非是疼狠了,随口一说。
      李奉渊听罢,却像是当真后悔起来:“是我之错。”
      李姝菀听他自责,立马解释道:“不是你的错,我没有怪你。”
      李奉渊没说话,只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。
      他上完药,握着李姝菀的肩,将她上身从床上捞起来几寸,绕过她胸前在伤口上缠上纱布。
      李姝菀配合着他。
      “好了。”李奉渊打上结,松开手,李姝菀又趴回了枕头里。
      李奉渊见状,怕她闷着,捞出她的脸,让她侧着脸躺着。
      他单手撑在她枕边,垂首心疼地看着她,屈着食指刮了刮她闷红的脸庞:“还疼得厉害吗?”
      他知她怕疼,用的药膏是请了宫中的老御医专门配制的,有清凉止疼的功效。
      当时中箭,李姝菀未发出一声痛哼,此时有人心疼,她倒显露出几分女儿家的脆弱之态。
      她蹙着眉看他,眼里含着一层水色,说不出的可怜劲儿。
      她轻轻摇头,关心起他来:“你呢,背上不疼吗?”
      “不疼。”李奉渊道。
      他那时流了那么多血,怎么可能不疼,李姝菀不信。
      李奉渊察觉她的心思,俯下身,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。
      李姝菀没想到他会突然亲下来,愣了一愣,有些茫然地睁着眼睛看他。
      李奉渊捧着她的脸,拇指摩擦着她的脸颊,再度低下了头。
      温热的气息拂过面颊,他看着她的眼睛,声音温柔道:“你亲亲我,我便不觉得疼了。”
      李姝菀轻轻眨了下眼,抬手握着他抚在自己脸庞上的手掌,微微抬头,吻上了他的唇。
      唇瓣相碰,又轻又柔,好似当真在为他消痛。
      李奉渊轻笑了声,在温暖的烛光下,与她吻得更深。
      第194章 番外二痛痒
      李奉渊与李姝菀在家养伤养了半月,李奉渊背上的伤口便长出了粉嫩的新肉。
      他耐不住闲,辰时又如从前一般开始习刀练剑,活络一身懒散了半月的筋骨。
      他伤势大好,李姝菀的伤却还没痊愈。她背上的伤口不长,但有些深,锋利的铁箭挫伤了肩胛骨。
      近来皮肉包裹着的骨头开始生长,每到夜里,难抑的痒便从骨头缝里钻出来,叫李姝菀睡不安稳,常半夜从梦中醒来。
      李奉渊当初伤了腿的那数月里,夜里一静,伤口便开始发作,也是孤枕难眠。
      他那时常常躺在床上,忍着左腿传来的疼和痒,不动也不挠,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军帐生生捱到天亮,等到困意盖过痛痒,才能眯上一会儿安稳觉。
      军营里的将士受了伤,无论轻重,都是靠自己扛过来,人人都如此,倒也不觉得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