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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摘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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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8章
      她愣了一下。
      “为什么画里没有星星月亮?”苏雨扬重新看向画,发问。
      她没有失神,还在用“理智”去向简宁发问。
      莫名的,江澈松了一口气。
      简宁也回神,她解释不出来,只是沉吟。
      半晌才回答:“因为是秋夜……吧。”
      她确实解释不出来。
      她不擅讲解。
      要怎么才能用清晰的话语,去给一幅画定论呢?她想不出这样的话。
      苏雨扬注视片刻,没有再追问、为难她,转头看着她说:“是秋夜。”
      简宁就也把视线从眼前的画上收回,偏头与她对视。
      浅色的眼睛,以及里面的自己。
      她盯着这双漂亮的眼,将眼型、瞳孔、眼球内的不同线条一同纳入视野。
      还莫名其妙说了一句:“很漂亮。”
      纤长浓密,但并不卷曲的睫毛上扬,眼皮也随之上挑。
      细微的动作是在疑惑。
      她猛地回神,补充:“秋夜,很漂亮的。”
      睫毛落回去,苏雨扬嗯了一声。
      简宁也偏头回去,继续看画。
      “大概……就是这样吧,我不太会讲解。”
      “讲得很好。”苏雨扬说:“和你的画一样,很有价值。”
      价值啊。
      简宁对这个词汇感到迷茫。
      所以她问:“你看到那篇报道了吗?”
      “嗯?”
      “说我找人代作。”
      “听过。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之前一直插不进话的江澈闻此,心里一个咯噔。
      她现在也不好插话,只能祈祷这位“不讲情、只谈事”的苏总讲点儿情。
      “和画没有关系。”
      如果深究,其实这段回答只是遵循逻辑得来的。
      “舆论是一种手段,目的和真相没有关系。”
      但在此刻偏偏显得极为动听。
      简宁缓慢呼气,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屏住了呼吸。
      “是啊。”她叹气。
      明明与画无关,但它们的“价值”的确发生了变化,在商人眼中。
      她没有说出这段话。
      这种话不适合说,她也没有说出去的习惯。
      “苏……苏总,谢谢。”她对苏雨扬说:“昨天上午是我冒犯了。”
      苏雨扬答:“没事,是我打扰了。”
      眼前的商人意外的清醒,冬天的人带来了春天的暖。
      直到离开白夜,简宁的心情还依然很复杂。
      总之,欠的债能还上了。
      虽然这完全是意外之喜,但她其实并没有多开心。
      去书店又待了一会儿,出去吃午饭时汇款就到了。
      五百万划出去,还有五百万。
      她先将五万还给江澈,又把五万转到自己常用的账号上,最后捏着那张卡,联系了徐之敏。
      第6章 何去
      “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。”
      五点半,初三二班。
      马上就要放学,各科课代表在黑板上写今晚的作业,班主任冷着脸,抱臂站在前门口。
      最后一排的女生嘟嘟囔囔默念。
      同桌好奇问:“咋了?放学了你不高兴啊。”
      “下午历史抽查我没过……啊啊,我都跟人约好了要出去。”
      同桌为她默哀,“那确实完了,她都来班里了,看样子今天是要留人。”
      女生绷不住了,哭丧个脸。
      “呜呜呜呜我欠了好几天的都没背,怎么办啊我们约好六点见面的。”
      同桌一脸慈祥地抽出桌上的历史课本,推过去。
      “请背,早点儿背完早点儿回去,赶不上六点咱还能赶上七点的。”
      女生哭得更大声了。
      课代表布置完作业,冷面班主任徐之敏走上讲台。
      女生瘫成一张饼,摊在桌面上,伤心和眼泪是洒在饼上的调味料。
      “溺水问题讲过很多次,周末不要乱跑,各科作业认真写,下周一我会抽查,回去吧。”
      “……?”摊饼立起来了。
      同桌戳戳她,“踩狗屎运,她竟然没留人。”
      “啊啊啊太好了!”后排爆发出一声狂喜的尖叫。
      徐之敏看过去,女生顿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,戛然而止。
      同桌笑成煎饼,也摊在了桌子上。
      班主任不仅没留人,还先行离开了教室。
      浑身精力用不完的青春期小孩儿能把教学楼掀翻。
      徐之敏走出去没几步,就听见班里的声音高了不止一个度。
      笑着翻了个白眼,她摸出手机,笑容也缓缓落下,化作一池复杂心绪。
      徐之敏:「放学了,我现在过去。」
      十分钟后,咖啡厅,二人相对而坐。
      “请慢用。”服务员送完饮品后离开。
      杯底触碰桌面,发出细微而清脆的碰撞声。
      也如同某种口令。
      简宁不敢看她的眼睛,盯着桌面低声说:“对不起。”
      已经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设,她将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徐之敏,连带着卖出画的事情,最后推出一张卡。
      “里面的钱你拿着。”
      徐之敏沉默着,没接。
      简宁把卡又往她那边推了推。
      “你还要养你妈妈。”
      徐之敏是单亲家庭。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“那你呢?”
      此话一出,简宁思绪恍惚了一瞬。
      桌下,她两手交叠放在腿上,缓慢碾磨。
      桌上,她对徐之敏提起笑,“我不去,他们总不能来绑我。”
      她的表情实在是少,幅度也小,从小就是。
      徐之敏看着她的笑容,微微愣神。
      唇角提起的幅度也不大,但确实上扬了。
      笑容落下,简宁又补充说:“法治社会。”
      半晌,徐之敏松开咬住口腔内壁的牙齿,道:“学校那边没动静。”
      简宁嘴角莫名其妙又抬起了些,清清浅浅,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。
      “因为我离开了呀。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徐之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。
      如果简宁的身份很寻常,她非常、异常乐意伸出援助之手。
      可简宁不是,她们都自身难顾。
      “收着吧。”简宁低声道:“我今晚可以跟你们在一起吗?”
      这样如果对方真的采取极端方式,她也来得及挽救。
      关于这一点,她实在感到愧疚。
      如果、如果那天她没认出我就好了。她想。
      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,徐之敏也没想到。
      人们无法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事物。
      她以为简宁是害怕。
      “……可以啊。”
      简宁捕捉到她的迟疑,解释:“只今晚,之后就不打扰你们。”
      徐之敏一愣,连忙也去解释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只是有点儿、有点儿……”
      她形容不出来。
      “有点儿无力?”简宁很清楚这种感觉。
      她也很讨厌这种感觉,处处都受限、处处要顾及。
      徐之敏嗯了声,嗓音发闷。
      “没关系,也没办法。”简宁语气无奈。
      “而且……”
      徐之敏问出那句“那你呢”的时候,她实实在在愣住了。
      简沉舟那些朋友,前一秒还称兄道弟,下一秒就能反目成仇。
      徐之敏被无辜牵连,却还记着自己。
      她提起浅浅的笑,“无妄之灾、又是多年不联系的旧友,你不记恨我,我就很感激了。”
      徐之敏听得心里更不好受,她是个洒脱的人,藏不住心事。
      “这算什么啊……那你之后怎么办啊?他们要一直缠着你吗?”
      简宁摇摇头,“过段时间就好了吧。”
      徐之敏咬唇,看向简宁的眼神有些闪烁。
      这样的眼神向来都是出现在简宁身上的。
      含蓄、内敛,偶尔带着怯懦。
      而挡在简宁身前的那个徐之敏,从来都是外向、开朗、恣意的。
      简宁注意到后,蓦然心跳加速,感到了一股压力。
      她吞咽口水,换了语气,变得更加肯定,“过段时间他们注意力就挪开了,我有画,可以卖很多钱。”
      所以,不要担心、犹豫、自我谴责了。
      如果你有这样的心理的话。
      徐之敏闻声顿时松了口气,“那还好点儿。”
      简宁轻轻抿了一下唇。
      徐之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,问:“你的画卖了多少钱啊?”
      她答:“一千万。”
      “?!”徐之敏差点儿一口咖啡喷出来,“这卡里多少钱?”
      “四百九十万。”
      徐之敏沉默了一会儿,“那我直接不干了都行,还怕啥啊。”
      简宁摇头,“那不一样。”
      徐之敏没经历过只有钱的日子,无法理解这种感受。
      “那你不就剩十万了吗?”